芳兰没有忘记问秀芬的名字，似乎这很重要。

赖根也被芳兰的大嗓门吓住了。他愣了愣，竟然听话地上了车，启动车轮。芳兰顺势跳上后座，她没有回避水林，而是对着他微笑，也对秀芬笑。而后，将头一扭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。她是一个单纯的女人，没接触过几个男人。可结婚后，才意识到，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别是巨大的。水林才是和自己对盘的人，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，唯有将泪水咽下去，狠狠地咽下去，忘掉过去，就当以前的芳兰死了。

秀芬同情地看着芳兰的背影。

她已经猜到了，这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女人，就是芳兰，水林哥的心上人。

水林长叹一声，一屁股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，良久不吭声。而后，一拳头狠狠捶在石块上，石头“咚”地一声闷响，他的手也肿了。

秀芬连忙握住他的手，说道：“水林哥，不要难过，芳兰姐的日子能过好的。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她没有任何的醋意，只为水林哥担心。她没有恋爱过，不能体会钱水林内心的汹涌澎湃，所能做的，只有安慰。

水林缓缓地抬起头，看着秀芬，此刻，真将她当成了知心人。

“秀芬，我没啥，真的没啥。走吧，我们继续赶路。”夕阳就要西沉，回去，一定天黑了。如果不是邂逅了芳兰和赖根，他们已经走了二里多路。

秀芬默默地跟在水林身后，二人都没有再开口。这五月的天气并不闷热，一路走，路边不时飘来豌豆花和青麦的香气，也夹杂着粪肥的臭气。这又香又臭的味道让秀芬想起了自己的庄子，想起庄子前后的河上一簇簇的油菜花，想起河上撑着篙子行船的农人。每当油菜花成熟，就有一些年轻人，男的女的，带着画架，背着画夹，在地里画画，一画半天。听说，这些人还不是泰县的，而是从盐城和扬州过来的学美术的大学生。

秀芬给他们当过几回模特，他们给了秀芬一点钱作为酬劳，说下回还来。

可是，没有下回了。

想起这些，秀芬心里更涌起浓浓的惆怅。她还是想念老家的，想念老家的干丝，虽然难得吃上；想念小河里的螺丝和小虾，都是美味；想念老家的草房子，自己的草床铺子。

可是，现在的她，亦步亦趋地跟着水林，刻意地沿着水林拖得长长的影子，一步步，一步步，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处在伤心中，但他高大的身材，宽宽的背影，和蔼的笑容，也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。

她筋疲力竭地来到青沙，到了兴康公社，不想听到姑妈过世的噩耗，却也让她认识了这个叫钱水林的男人。按他们老家人的说法，青沙靠着长江，和江南人接触频繁，青沙男人的性子都有些油腔滑调。秀芬觉得这是误解，哪个地方都有坏男人，哪个地方也都有好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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