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窘迫和赫然被孟良辰尽收眼底，想必我现在如果解释定也是磕磕巴巴的，但沉默更让人烦闷。

我看着孟良辰从口袋里面掏出烟盒，我想溜走，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手脚。

恰在此时，帘子再度被掀起，细软如柳的美人脸上还带着妆，柔声的唤「孟生……」

多亏了这位来找孟良辰叙旧额名伶，解救了尴尬无比的我的处境。那一日我连招呼都没有打，便仓促离开了。

张远清曾经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，大学毕业后回到南京，担任金陵女中的语文教员。第一堂课结束，孟婉青便拉着我到办公室混了个脸熟。并踌躇满志的说

「等着瞧，我一定会拿下他的。」

我了解她说一不二的性格，果不其然，经历了一段艰辛的历程，孟婉青终于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这个诺言。

原本我是分不太清自己对张晚清的感情是钦佩多一些，还是仰慕多一些，但是孟婉青与他能够走到一起，我是真心的替他们感到高兴。

孟良辰却站在那样的角度揣度我，不免让我有一些气愤。

那时的北京时局动荡，几所学府都在筹划着迁往长沙，张晚清曾经受恩师所托，若真到了那一天，他势必义不容辞。

孟婉青得知消息后，便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将两个人的关系向两家人公开。

好在还没等我气消了，那个机会便降临了。

在孟婉青十八岁生辰那一天，我忙完了手里旗袍铺子的活之后，着急的赶回家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舞裙。出门前我又套了一件薄纱，却见同样穿得十分正式的孟良辰候在车边。

他的外套随意的搭在臂弯里面，仿佛是等了好一阵子的样子。

他开车时全神贯注，眉毛不自主的微微蹙起。自从上次在戏院不欢而散之后，再见到他，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。

两个人全程无语，到波斯顿舞厅的时候，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孟婉青正紧张又激动地依偎着张晚清，接受着来自大家的祝福。

我为她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去。

那一晚，我被爱起哄的同学们撺掇着喝酒，小酌几杯后便有些微醺。

有男士向独自坐在角落里边醒酒的我邀请跳舞一曲，我有些迷离的望着孟良辰，微笑地递上了自己的手。

从青年男女中脱身的孟良辰举着酒杯，在不远处望着舞池中那对配合默契的人。

此番情景，让我有点不知所踪。

离开喧闹的派对，弄堂的夜晚深沉而宁静，近来毛球那小家伙越来越不安份，稍不留神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放肆了。

我猫着腰在弄堂里面唤着毛球的名字，街角处那栋白色洋房里面灯火影影绰绰，隐隐约约传来留声机播放的周璇的《四季歌》曲调。

我踌躇半晌，脱了鞋子拿手提着，做贼似的闯了进去。

光洁敞亮的客厅里，留声机的低吟浅唱遍布各个角落，毛球温驯的靠在仰躺着的孟良辰身上，白色的衬衫被沙发压出了细微的褶子，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毛球的脑袋，小家伙双眼眯着，几乎睡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