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上的人远远地就把手卷成筒状,朝着他喊:“小哥儿——往——哪儿——去呀?”
君陵听到有些愣,觉得应该回话,可是又做不出大喊大叫的事,只好不说话,又往远靠了靠。
想必这路人只是随口一句,不放心上,那么答不答都不是那么重要了。
君陵这么想着,却不想“哒哒”的细碎蹄声倒是慢了下来,最后停在他前面不几步。
停在君陵面前的却是头青灰色的小骡子,还在忍不住地撅蹄子;骡子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,看上去不大值钱,但极干净;本来头发束得精神整齐,却大概是被小骡子一路颠簸了,显得有些散乱;脸皮上泛着点青黑,显然是刚把胡子剃了不久。小骡子后面还拖着个三个轮儿和一块整木板组成的班车,似乎动一动都会散架。
他歪着身子坐着抱着马脖子,还歪下头看君陵,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歪歪扭扭,又是一句带着戏曲腔调的,“小哥儿——去哪里哦?”
“凤城城中,”虽然恐怕对方看不到,君陵在渐暗的暮色里微微挑了挑唇角当作礼数。
“哦,凤城啊?”那人声音扬着,要飘起来似的。
“城中。”君陵苦笑着揉了揉眉心,又着重地点了二字
“一路儿?”那人又开口问了。
君陵心知恐怕是两人顺路了,这人要捎上自己,但为防万一,还是问了出来,“阁下是要去哪里?”
那人却没正面答,怪模怪样地说,“去处去哦——”末尾一字拖得老长,便像是青衣角儿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段。
这副作态,直叫君陵心里直摇头,暗想遇上了个怪人。但这人能问出“一路走”这话,恐怕他也是要往城中去了。如果趁夜赶路,还是能将将赶回去的。这样思忖着,君陵也不客气了,黑暗里朝着那人一揖,“多谢。”
听到君陵的话,那人大笑起来,听上去倒是爽朗豪放,一直听上去怪里怪气的感觉却没了,“走吧!”
那人说着,也不等他反应,一只手拎着君陵的左胳膊把他往后一抡扔到骡子引着的板车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“走着——”
这句话就又回到了那怪里怪气的声调儿了。
君陵被这么一抡,顿时头有些晕,像是把过去的岁月都在一瞬间回顾了般。纵使这样,他也没发出什么声音。
说起来君陵也是随和到令自己都要厌恶的地步了。
小骡子看起来瘦弱,背上驮着个人,后面还拉着一大车却也没有不堪重负,还能嘚啵嘚啵地走着,半点不见停歇。君陵倚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,左手支在空着的木板上,右手拢着衣襟,全身一动不动,明显有些狼狈,只有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派从容。
这样嘚啵嘚啵的声音里,那人大概是觉得无聊了,便顺手起了个话头,“小哥儿是去凤城,还是回凤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