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往的沉稳冷静在此刻都好像消失了，他满眼只剩下几步外已经毫无声息的夏安然。

“让开！”

他厉声斥道，额上颈部的青筋因为他的隐忍而凸起。

医护人员红了眼，丝毫不松手：“阮医生牺牲了，我们都很难过，可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她干干净净的回家。”

一句话好像巨山压垮了季嘉树，他双腿一颤，险些跪倒。

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，眼睁睁地看着夏安然被送去火化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隔离区外站了许多当地的人。

他们听从医护人员的劝告，隔着两臂距离四散站着，谁也没有说话，只有低低的抽泣声。

他们知道，有一个来自华国的女医生为了他们牺牲了。

无言的注视便是他们送走这位英雄的最好方式。

大火中，灰烬如同柳絮四散飞着，季嘉树如同一个游魂一般站在远处，空洞的双眼望着火焰中的人。

那片火像是烧进了他的脑中心里，燃尽了夏安然最后的模样。

阮母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，强弯起唇角：“甜甜，妈妈带你回家。”

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，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。

阮母和阮天翎带着夏安然的骨灰回了国。

而季嘉树留了下来，只是整整三天，他都没有合过眼。

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，奔走在各个隔离区，照看病人。

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，救助更多的人，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。

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，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。

安全房内，主任看着季嘉树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，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，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。

“少御。”主任抓住他的手腕，想要制止，“休息会儿吧，你都几天没睡了。”

季嘉树摇了摇头，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。

他不敢睡。

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夏安然最后的模样。

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。

深知季嘉树痛苦的主任红了眼，忍泪劝道：“如果甜甜还在，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。”

闻言，季嘉树眼眶一热，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。

如果夏安然还在，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。

他扭过头，擦去眼角的泪水：“我知道。”

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，叹了口气，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，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。

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，季嘉树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。

他颓然地坐了下来，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，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。

他是医生，见惯了生死离别，也习惯掩藏悲伤。

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。

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，那个已经没有夏安然的家……